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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中的黄罗伞
时间:2021-11-27作者:黄利斌 阅读:118

  初冬的洺湖,天高水阔、草木凋零,雪白的芦花在寒风中摇曳着,仿佛在招唤着今年第一场雪的到来。朔河而上,田野里一片苍茫,原本肥厚浓绿的玉米叶子已经变得焦黄,长长地垂了下来,地里不再密不透风,干瘦的玉米秸秆疏疏朗朗地直立在地上,仿佛池塘里的一支支残荷。掐去了果实的谷草,失去了生命的灵性,在寒风中簇拥着、颤栗着,路旁的枯草一片片的,已看不到一丝绿意。忽然间,眼前出现了一片碧绿的颜色,那是一种呈放射状的叶片植物,散布在一块儿玉米地头,虽然季节已接近小寒,但它们依旧丰盈饱满,生机昂然,显示着蓬勃的生命力。哦,那不是我记忆深处的黄罗伞吗?

  北方的田野,没有高贵的花木,它的土地只生长质朴和平凡。但在河滩、山坡、路旁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的野草里,依旧有一种植物令我肃然起敬,那就是黄罗伞。

  黄罗伞是家乡一种十分平凡、甚至卑微的植物,但它耐风霜、抗严寒。每年春节、元宵节的喧闹声刚刚过去,在依旧凛冽的寒风中,就会出现它们柔弱的身影,一场春雨过后,田梗间会布满金灿灿的小黄花,那是春天的第一朵花呀!它的花由对称的四瓣儿组成,花蕊也是黄色的,清香扑鼻,但没有妩媚,没有娇气。它生在寒风中,长在田埂上,时常被人踩踏摧残,但它不屈服于自然和人类造成的坎坷命运,总是黙黙地抗争着,努力向世界展示着自己清纯的笑容,把一种朴素的美带给人间。


  我对黄罗伞的崇敬,缘于生活中曾有过一个像黄罗伞一样的姑娘。

  记得三十多年前,一个早春的时节,大地仍然笼罩在刺骨的寒风中,天地间灰蒙蒙的。大约在小学读一二年级的我和几个小伙伴儿在空旷的田野里追逐玩耍。忽然,看到远处有一片耀眼的金黄。我们飞奔过去,见田埂下的一面坡地上,大片的黄罗伞开出了鲜艳的花朵,一片片嫩黄的花瓣在瑟瑟的寒风中坚强地绽放着。在惊叹这些小黄花顽强生命力的同时,我看到有一位穿着破旧衣服的小姑娘正在田间撒肥,看得出那粪肥是她一担一担从猪圈里挑来的。她拿着比她人还高的铁锨,吃力地舞动着,在寒冷的天气里,她不时裹紧一下身上那宽大而不合体的棉衣。看到我们过来,她低下了头,一掀一掀机械地挥撒着。这时,有个调皮的小伙伴说她有臭味,远远地向她投掷土块,她不反抗,也不躲闪,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我急忙制止了小伙伴的行为,并大声地向她表达了歉意。

  我知道她叫秋,曾经是我的同学,不过只上了半年多,一年级还没读完,她的母亲就去世了,下面还有年幼的弟弟和妹妹,无奈的父亲只好让她辍学,回家担负起一个相当于母亲的责任。我一直记得她最后来教室收拾书本时,那哭得红红的眼睛。当时,农村有一个不好的风气,失去父母的孩子会遭人歧视,在生活中总是低人一头。从那一刻开始,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子,就把自己的心紧紧地包裹起来,当我们还在母亲的怀抱里撒娇的时候,她己像寒风凄雨中的小黄花,独自品尝着生活的艰难和苦涩。


  也许是出于对我的感激,或许是对于我们能够继续上学的羡慕,每当上学经过她家门口时,她总会在门洞里站起来,露出白白的牙齿和甜甜的微笑,目送我们走过,但从来没说过一句话,她也许自卑地觉得和我们己经不是可以在一起玩耍的人了。直到有一天,我在公社的统考中得了第一名,她才鼓起勇气地跑过来,轻轻地说了声:“你真行!”,然后一转身,又像风一样地离去。

  从小学到初中,天天从她家门口路过。我们在学校的阳光雨露里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子,而她也在田野里、灶台间的日夜操劳中出落得亭亭玉立,高挑的个子,端庄的面容,人也变得开朗起来,但是依旧穿着满是补丁的旧衣服。她像每一个母亲一样,支撑着整个家庭,把父亲和弟弟妹妹全身上下打理得干净整洁,却从来舍不得为自己多花一分钱。听大人们说,每年春节全家人的新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田里的犁耧耙耢,家里的缝补浆洗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且乐于助人,在邻居间有着很好的口碑。在苦难中挣扎的她,心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她经常对弟弟妹妹说:“你们要好好学习,我宁可不出嫁,也要供你们上学,我没有文化,但我喜欢有文化的人,我希望你们能走出这片黄土地”。

  初中毕业那年,我考取了县城的中学,这在当时是十分荣耀的,因为一个村子也考不了几个人。寒假期间,母亲让我到街上挑水。那时候,自来水还没有通到一家一户,只是在大街上每隔一段安装一个水龙头。我到供水点后,看到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有的把空桶放在地上,有的在肩上挑着,慢慢地向前挪动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我的名字,让我先去接水。我到前面一看,是秋,她大声地说:“该我了,你先接,我到后面排队,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在众人的愕然中,她坦然自若,落落大方,反而让我羞红了脸。她用冻得红肿、粗糙不堪的双手帮我接完水,一边用手梳理着凌乱的头发,一边看着我问道:“听说你们学校比咱们村子还大,是真的吗?”,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慌乱地回答:“好像是吧,反正不小”,她低声地说:“真好”。说话间,我看到她那明亮的眼晴更加澄潵,像秋日里的一泓清水。


  高考后的那年暑假,我在家里等结果,心里十分烦乱。恰巧邻居家里上房顶,我就去帮工了。那时上的都是锤顶,就是在梁、檩、椽、方砖上面再上一层由水泥、白灰、石子、砂子和在一起的混凝土,然后用木棒用力地捶打屋顶,逼出水分使之凝固。一上午的劳作,累得身体到处疼痛。刚洗罢手,在这里帮忙做饭的秋就端着满满的一碗菜和几个馒头塞到了我的手里,关切地说:“以后干活悠着点,饿了吧?赶紧吃饭”。有人给她开玩笑:“你怎么不给我端啊?”,她爽朗地回答道:“这里是知识分子优先!”,惹得大家一阵的哄笑。

  后来,结婚生子、忙于工作,回家渐少,再也没有看到过秋,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但多年来,她幼小的身躯在寒风中劳作的画面、帮我接水时红肿粗糙的双手和那甜美开朗的笑容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那片早春里的黄罗伞。


  黄罗伞是坚强与勇敢之花,当第一缕春风尚未吹来,迎春花的花苞还在枝头上冻得瑟瑟发抖时,它已将大地母亲装扮得分外妖娆;黄罗伞是生机与活力之花,春寒料峭的大地上,只要有黄罗伞的地方,就会黄灿灿的一片,它把清淡的花香流淌在空气中,将生机与活力带给了人间;黄罗伞是充满希望之花,它是春天真正的使者,在它的内心深处,有着对人间温暖的梦想,有着对夏日丰收的渴望。

  尽管如此,我还是憎恨造物主的不公,为什么要让这么鲜嫩弱小的花朵遭受春寒的风刀霜剑?为什么不能让它和其它的花草一样,在春风夏雨的滋润中幸福地开放?我不止一次地想象着,那些柔弱的小黄花,在凄风苦雨的暗夜里瑟缩着、哭泣着,但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它们擦干泪水,又在寒风中坚毅地绽放。秋不也是这样吗?

  看到洺湖河畔那片初冬里的黄罗伞,我又忆起了秋。

  秋,现在还好吗?


推荐人:张海江


责任编辑: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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